事情的起因来自于钱一苇一天前的深夜用手机刷了一篇名叫:“ 今天自己烤了个鸡吃,然后发现超市里卖的烤鸡都弱爆了”的技术贴。坐在电脑前的我咽了咽口水,联系到不久才吃过的葫芦鸡,心里冒出来的是莫名其妙的焦虑和渴望,“身在长安真是对吃货最大的悲剧。”我们当即就在那个分享下面做了决定,周末杀出长安县,印度菜走起,安慰各种受挫的心灵。
印度菜:
每年这个时候西安都恨不得要把一年的雨在一个星期之内全部下完,我就总是想起来西安的第一个学期,也是这么些个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的日子,想着似乎和江南没有差太多。我们要去的非常好吃的印度餐厅来自于我爸好友——一位女教授的指点,她曾经去过印度留学,只身一人,没有苦逼,只有披头士一样的花花绿绿的色彩。她说那家餐厅让她觉得好像找回了印度时的味道,对她来说是回忆,对我们来说是新鲜,但都是为了吃饱喝足心情愉悦,殊途同归。在老校区时,我只要走上十五分钟就可以踏进这家不停播放印度歌舞MV让你的下巴开始不自主水平移动的奇妙餐厅,而现在却要在600路上蹦跳40分钟,再穿过师大路晃过家属区走穿翠华路。但真的,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同,我就感觉夏天过去了。
印度酸奶,青豆炒饭和香料炒饭,两份羊排,咖喱鸡,吃得太快以至于一下就饱了。两个吃货满足了,还看见了真是印度人的厨师出来探头探脑,唯一遗憾就是结账的时候不是印度老板笑容可掬地过来收钱。一点半,我们决定再去哪里消磨一下时间。想了想,不如去看电影,就走去师大路的书报亭买便宜的兑换券。期间师大同学发来短信,说刚买的电水壶把他寝室的闸都跳停了,我没来得及安慰他,马上说出给我吧,他也说好。心里担心是不是有点落井下石,但一想不用抱着个水壶坐车颠半天更别提刚烧开的水泡茶爽得简直没边就随他去了…………但常在雨天走,哪能不湿鞋。钱一苇的帆布鞋(里面还是棉衬)早已经变成一只装满凉水的水壶了,我的莫名其妙变干净的人造革鞋里面也不时传来一阵阵水流吱吱嘎嘎。走到后来,直接变成两个人在人行道上点着脚尖妄图可以给脚里的袜子留个全尸。
人字拖:
这时路边出现一个文具店,而我们就鬼使神差地走进去问,这个那个,请问有没有拖鞋卖?还真有,老板娘从漏水的天花板下面拿出了几双拖鞋。而按钱一苇的话来说:“从我看到那双人字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14块,竟然都没到15块,竟然还是条纹渐变鞋底厚得可以,瞬间阿迪耐克的300多的人字拖就浮云了,这绝逼是我穿过唯一一双开始就不磕脚的人字拖啊亲!
而这个时候,老板娘还极其热情地拿来了两个塑料袋,我们把脱下来的水淋淋的鞋子放了进去,自信满满地走出了这家卖拖鞋的文具店(= =)。于是这一天又进入了一个神奇而又极其欢乐的阶段:卷起裤管,之前避之不及的各种水坑变成了极其清凉而又好玩的伙伴,噼里啪啦一阵,踩个痛快!一直湿到膝盖的裤子和能挤出来的一只袖子突然好像不见了,就好像西安邀请你一起去看海,你换上了拖鞋手嬉皮笑脸地就去了,还玩得无比开心。“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哪里有水踩哪里,so easy啊!”
电影院:
于是我们像去赶火车一样又紧张又开心地赶去电影院。师大路的书报亭关门,没买到兑换券,随便了,让我们看那场两点半的电影就好。看了“夺命深渊”,我原以为是部惊悚片,看了一半觉得场景布置简直就是奇幻片,深不可测无比壮观的洞穴里总要冲出一条巨龙来才算合理,但到了最后才知道,这是一个不停逃命然后其他人全部死光只剩男主活命的片。同样是暴雨之下始料不及的灾难,屏幕变黑又变良,全片里面似乎没有一刻没有任何人身上是干的,就连领了便当的酱油们浮在水面上的尸体都被水泡得发着惨白。我和钱一苇都觉得,剧情应该是富二代因为偷走了呼吸器而死,男主和男主的爸爸逃出生天,快乐结局,灯光亮起。但富二代又莫名其妙地出现,重伤了男主的爸爸之后又投水自寻死路。垂死的男主爸爸要求男主给他个痛快,作为洞穴潜水的专家,就应该溺死在这一潭潭深不可测的水里。“你要记住,你要沿着河流走,河流一定通向大海,一定可以活下去。”我突然觉得自己或许根本不知道身边的河流在哪里,只是在看不见底的水潭里不停地踩着水,只露出一个头在水面之外呼吸。谁都不想这样淹死在这样的水里,很显然人们不会用你的名字给这潭不知是死是活的水命名,更不会跳下来陪你一起不停地踩。总不会是第一个在里面的淹死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找到河流然后见到大海的人,不是么?
电影谢幕,我们起身准备走人。我突然发现我一直拿着的换下来的鞋不见了。于是我们在散场之后的放映厅里找了好几遍,甚至去了两次厕所。这真是一个哭笑不得的场景,不见了的是一双滴着水穿了半年有点旧不算干净的鞋加一双今天刚拆的新袜子,有人会故意来偷显然不可能,而就算丢了,也应该没人会稀得去捡才是。而更奇怪的是,我该怎么解释我的鞋子和袜子丢了的事实:莫非要说我在公交车上睡着了结果醒来之后发现小偷偷走了我的鞋子顺便还帮我把袜子脱了让我睡得更舒坦么?就算西安小偷再厉害,这听起来都像是个笑话。但就是有那么20分钟,我们怎么都找不到我的鞋和我那新袜子。说实话,我们都快放弃了,钱一苇开始开玩笑说你用一双球鞋换了双人字拖,而我开始对自己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尝试着去卖票的柜台留下我的手机,希望以后找到了这双鞋子能够打电话给我,这时卖票的小姑娘却用奇怪的表情从柜台下面拿出了那个装着鞋子的塑料袋。里面的水珠清晰可见。
我竟然把自己的鞋子忘在了电影院的卖票柜台。我竟然把自己的鞋子忘在了电影院的卖票柜台。
(这是真的,我用塑料袋提着自己的鞋子走了一天,把它忘在了电影院的售票柜台又把它找了回来)
脏兮兮的女孩:
不管前面发生的事情有多么傻,至少结果很是让人高兴。在售票姑娘把我的鞋拿出来的时候,我简直就跟程宗乔在高中足球联赛直接踢进那个任意球的时候一样爽。于是我们继续走,往小寨走。我们逛了小寨的百汇,我们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穿着人字拖的两个从长安进城的大学生,于是这个四四方方上下两层店面挤成一团脏乱不堪但又满是兴奋点的混乱市场让我们逛得非常开心。我们一致认定CD店里卖标价50块的OASIS的Time Flies是假货,我给我半死不活的手机换了张膜,霎时焕然一新。我们又往南折回,走进百盛里的麦当劳,点了两杯喝的,权当歇脚。
又是因为下雨,麦当劳里人满为患,又闷又湿又有点热。我们走上了二楼都找不到位子,找了半天最后坐在了一个脏兮兮的女孩面前。事情直到这里都算正常,就算我已经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脏的有点不对劲,身边还有个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但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但这种时候一般正确的做法就是把这些当做是理所当然的。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玩着手机。我知道你们不会信的,但坐在对面的女孩突然就开口问我们能不能帮她买个汉堡,她很饿。我最开始甚至是以为她懒得下楼一趟,就闷不作声,而钱一苇也依旧在玩他的手机。没人说话,是啊,就好像是拥挤的公交车上突然出现一个站都站不稳的老人却没人说话那种没人说话。我知道你们还是不会信的,但是坐在对面的女孩又开口了,只是变成了能不能帮她买包薯条,她真的很饿,我们不用考虑太多。钱一苇默不作声地起身走下楼去,而我却呆坐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钱一苇拿着薯条很快地回来了。女孩连说谢谢,吃得很快。而我们两个很快地喝完了杯里的东西,起身离开。说实话,我花了半天才缓过来,以至于我不停地和钱一苇絮絮叨叨。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对那个女孩说:“这样不好,你应该快点回家去。马上回家去!”但事实是我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甚至可以用万能的逻辑说服自己,可怜了这个女孩,施舍一般地买了薯条给她,那她以后还是这么可怜,更何况有那么多可怜的人,我怎么可怜得过来?但这么想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崇高的人,因为去买薯条的人是钱一苇根本不是我。
而钱一苇这时候转过头来开玩笑似地对我说:“你前面帮我掏钱买了那杯咖啡,那包薯条算是我们一起买给她的,你的道德没有不‘圆满’,你的良知已经被‘救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渐渐也跟他一起笑了起来。我这时候才发现,换成是我,就算是饿极了,开口向两个陌生人乞讨一般地请求食物,也是很难很难的事情,相信那个女孩也是如此。我不知道那个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想法是什么,但如果是我自己身处如此这般难堪的境地,在这样的下雨天,这样的事或这样可能性的存在,怎么都不算坏事。是个人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管他是不是承认呢;是个人都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希望别人能对他做点好事,管他是不是承认呢。
于是我们两个又在百盛逛了一圈。钱一苇买了件5折的levi's衬衫,我买了双一只想买的打了85折的鞋子。= =
于是我的身上一共有三双鞋子。
差不多了?:
刚喝下去的热饮料似乎又把肚子里的咖喱以及米饭以及鸡肉以及羊肉重新烧了一遍,我和钱一苇都觉得,还很饱,不吃晚饭了。我们终于决定回长安区。雨还是没停。
我们奇迹一般地在交班的钟点一下就打到了的士。钱一苇用大喊的音量向司机确认了回长安是两个人三十。我们坐在车上心满意足。雨还是没停。
我在师大门口下了车,钱一苇继续坐在的士上向西走。雨还是没停。
我站在门口的雨棚里等着校内通勤的小黄车,五角钱,带我回寝室。雨还是没停。
手机响了,是钱一苇打来的,:“靠,坑爹了,司机坑爹了,说是一个人30,我还价还到总共40,真坑爹。”
这他妈的雨。
天就这么渐渐暗下来。
夏天是真他妈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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